06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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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…”曹二眉心一擰, 緊盯過去。女郎垂著眸色，唇角微微浮起。
海公公喝到喉嚨的茶水險些嗆了出來。徐瑾亦是一驚，塗伯淵一旁喝茶看戲, 不好做聲。阿樂卻是看曹二那臉色，像要吃人。慎王爺當著眾人說過的話, 被人家一口反嘴回來, 到底有些顏面盡失。
“我本也以為是, 只因沒有胃口, 月事又遲遲未來。誰知昨日夜裏…”明舒再是福了一福, “我的聲名已交予王爺, 雖是沒能真有您子嗣，也算是一夜夫妻。回京之後, 想必也相不得清白人家的公子為夫婿, 只好尋覓些別的去處。便望王爺不必記掛, 若將來府上能有位賢惠王妃, 也不必告知她這段不堪往事。”
曹二負在身後的手，已捏緊成了拳頭。當眾只好哼笑了聲，“姑娘撇的很是幹凈。如此也好, 不必牽掛。”
“那王爺該是同意了？”
曹二聲音悶悶：“同意什麽？”
“同意秦將軍將我帶走。”
曹二一時無話，卻是海公公道, “徐姑娘自然可以走，可徐南珠在銀海灘犯了案子，總該捉拿歸案，也好給銀海灘一個說法。秦將軍說, 是與不是？”
話問向秦止戰, 秦止戰面露難色，“這還真是不巧。徐少主請我出面, 便就出了遠門，道是全權將妹妹交給我，到時候在京城等她。”
海公公不急不慢喝了一口茶，抹著茶葉沫子，又看向明舒，“徐南珠，究竟是個什麽身份？一時是蘇杭大戶，一時又是北疆商客，一時又是京城人士？徐姑娘，總得與老身一個說法兒？”
秦止戰聽這咄咄逼人，沒忍住與那老太監一個臉色。“海公公，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向海公公交代的。以徐姑娘的身份，無需與您交代。秦某實在看不得她在這裏受你們欺淩，辱沒聲名不說，還要被層層盤問。秦某早將該說的話都說清在前頭。如今姑娘與慎王爺也已說清道明，沒什麽好糾葛的，那我們便不多耽誤各位了。”
海公公聽他那話裏怒意，雖是不爽，卻也得給鎮北軍三分薄面，這才看向曹二，“老身也是沒得多餘的意思，還看主上打算。”
曹二的目光，卻只緊緊盯著女郎。女郎被秦止戰擋去身後，斂著眸色，未敢看他。昨夜一番談話，知道她已是離心似箭，他自問也不是糾纏的人：“慎王府世代，奉皇命駐守北城，未得聖意，不得踏入祁山以南。與姑娘有緣無分。便請秦將軍將她護送回京城，也好在父母跟前盡盡孝道。”
女郎這才擡起眸來，四目相對，已互為陌路人，又翹起唇角與他笑了笑，方看秦止戰拱手與對面的人一拜，“王爺寬宏。”說罷，回眸看看身側女郎，“姑娘，馬車已備在門外了。”
“多謝將軍。”明舒也一並與對面的人一福，算是就此別過，“請王爺保重身體，如我們昨夜說的，莫再牽絆記掛。”
曹二一聲冷笑，“莫再牽絆記掛。也望姑娘說到做到。”說罷，看她轉身隨秦止戰身後去了。
塗伯淵已忙起身相送。
海公公起身跟來曹二身旁，低聲道，“什麽身份的姑娘，如此大的架子，叫九重天盤問不得？”
曹二側眸看了看那老奴才，“人家確將話都講在前頭，徐南珠請了秦止戰來，今日便就不會出現。孤還了你定海樓，還減免銀海灘一半的賦稅，可曾虧待了你？”
“……這。”海公公這才細想，原曹二與秦止戰那一番商議，是為了安撫於九重天人心。全然，還是替那女郎做的打算。也只好作罷。
臨出來府衙門前，秦止戰轉身回去與眾人別禮。明舒自也跟著，與遠處眾人一福。
那一身玄色衣衫負手在身後，領眾人出門相送。離得太遠的緣故，看不清楚眉目神色。明舒只是往那邊一笑，留個好念想作罷。方聽秦止戰細聲與她道，“殿下，請上馬車吧。”
那車夫將馬停在門前，看明舒過來，兀自翻身下馬，向明舒眼前送上小臂。動作熟稔，已是多年習慣。明舒看在眼裏，瞥一眼車夫鬥笠下的眸光，便是熟悉的一對劍眉星目。徐南珠也對上她的目光，嘴角一咧，“主上。”
明舒沒作答話，扶著他小臂上了馬車。卻看秦止戰已在前頭翻身上馬，“車夫”正將車門緩緩合上。
“主上，真這樣叫徐姑娘走了？”徐瑾跟在曹二身旁，看他臉色淡然，目光空曠，只替眾人多問了一聲。知道徐家姑娘有孕，一並連著海公公都以為，那女郎該是要留在曹二身旁了。曹二弱冠已有數載，婚事懸而未決，即便那女郎做不了王妃，於曹二而言，能有個相陪貼心的人在身旁，也是好事。就連阿樂昨日都默認了女郎在曹二心中的位置。可今日，人便這樣走了。
卻聽曹二淡淡道，“被困的人是孤。陪不得她隱居，也跟不得她去京城。像她那樣的人，要高飛是攔不住的。”
“……”眾人聽罷，也是黯然。
待秦止戰一行隊伍消失在府衙門前，方見曹二轉身往府衙中去。回到書房，不留閑暇，只將心情全然放在要辦的事情上，問徐瑾道，“你昨日說起，完顏慈的戰馬這兩日便送去陰風谷。可有別的消息？”
“是收到完顏慈的親筆書函，主上若擔憂，我取來給主上再看一眼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徐瑾辦的事情，曹二素來放心，“那便即刻備馬，帶暗影一千，去陰風谷與完顏慈交易。”
“是。主上。”
--
馬車一路穿過金山城的大街小巷。這座亂世中的小城，明舒尚未來得及熟悉，便又要遠走。深秋葉落，紅黃的樹葉落在街旁，鮮艷又有些淒涼。
她覺著自己應是將曹二放下了，至少全然的喜歡過對方，也沒什麽好要後悔的。安安靜靜坐在車裏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，孩童嬉戲，深深小巷裏男女婉轉流連。一幕幕，她試圖記住這座小城的樣子。她曾經，看過這裏夏日，又闖過一季秋天，不算美好，但一定難忘。
馬車正經過雨水巷，路口，正有個阿婆挑著豆腐花兒擔子出來叫賣。明舒忽的起了心念，喚了外頭徐南珠停車。
“主上？”徐南珠拉開車門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突然想吃那的豆腐花兒了，去買一碗來吧。”
徐南珠知她將別離了曹二，心情不爽，這處小巷又是曹二在金山城的落腳處，便知她是想要多流連片刻。他也不是絲毫不近人情的人，合上車門，翻身落了馬車，去買豆腐花兒來。
看徐南珠往那小攤去，明舒雙手搭上窗延往巷子裏望了望。那間小院，該就在不遠，曹二背著她走過一回，牽著她走過一回，來往人事，歷歷在目，一時分不清楚是現下還是記憶。徐嫂子或還在等著他們回去。如若沒有這些身份，她或許真的會和他在那間小院裏成親，生兒育女。與徐嫂子一樣，做飯洗衣，教兒郎讀書寫字。
可惜了，她不是什麽農家女兒；曹二也不是什麽北城樵夫。既然各懷心事，只好分道揚鑣。
卻看不遠處巷子口上起了爭亂。兩個少年扭打在一處，口中各自有詞。
“你個小賊，偷我墨塊兒！”
“我沒有，這是我阿爹買的。”
“呸，你阿爹的錢都是我小姨的。他哪裏來的錢給你買墨？”
“就是我阿爹買的！”小少年翻起一雙眼睛望向高個，手死死捏著那塊墨不肯放手，卻被那高個一腳踩在手背。
高個兒笑容得意，腳下下了狠勁兒，死死壓在少年手背摩擦兩下。“叫你狡辯，叫你偷東西。你個沒娘的賤玩意兒。怎麽，手疼嗎？你這雙手，很金貴啊？”
高個兒笑著蹲下身來，小少年手背負上更多的重量，疼得齜牙咧嘴，卻咬牙一聲都沒肯發出來。
“想用畫畫討好我小姨？我就看看你沒了手指頭，還怎麽畫畫。”那高個十五六歲模樣，竟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來。午時陽光正烈，匕首寒光在陽光下一閃。
“住手！”明舒一躍從車上下來，高聲喝止。那高個兒聽聞，回頭看了一眼，冷笑了聲，也不管明舒是誰，直將匕首朝小少年的手背插落下去。
明舒只怕來不及了，奮身去攔那把匕首，生生用手握住刀刃，鮮血流下，一股溫熱落在希兒面上，小少年忍著疼楚，不知哪裏來的力量，撐身起來，一股巨大的蠻勁兒將高個撞倒在地。“你別碰我姐姐。”
明舒匍倒在地，那刀刃頗利，竟已刻入三分血肉。
徐南水將從阿婆手中接過豆腐花，聽見動靜，往那邊瞧去，便看明舒摔在地上，手中鮮血四濺。手裏豆腐花頓時跌落，碎了一地，徐南珠三步並作兩步跑去將人扶起。秦止戰原已走去前頭歇息，此刻翻身下馬。喚兩個兵衛將那高個架了起來，走來厲聲對那高個兒道，“光天化日，竟用刀刃傷人。這金山城可還有王法沒有？”
“金山城只比誰人有錢。這金水巷子裏，我小姨最有錢，你們還不放了我，一會兒她要來尋我了。看你們欺負我，定要給我討公道。”
明舒被徐南珠扶坐起身，徐南珠正尋著碎布與她止血。明舒只見那高個，生得面相崎嶇，目光呆滯，該是個沒什麽心智的：“不必與他多說，將人帶走，讓他小姨與小姨夫來找我。”明舒說著，望望身旁也緊著她的小少年，“希兒，我也一並帶走。我倒要問問吳安與何三娘，待希兒是什麽打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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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也以為是, 只因沒有胃口, 月事又遲遲未來。誰知昨日夜裏…”明舒再是福了一福, “我的聲名已交予王爺, 雖是沒能真有您子嗣，也算是一夜夫妻。回京之後, 想必也相不得清白人家的公子為夫婿, 只好尋覓些別的去處。便望王爺不必記掛, 若將來府上能有位賢惠王妃, 也不必告知她這段不堪往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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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郎這才擡起眸來，四目相對，已互為陌路人，又翹起唇角與他笑了笑，方看秦止戰拱手與對面的人一拜，“王爺寬宏。”說罷，回眸看看身側女郎，“姑娘，馬車已備在門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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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二一聲冷笑，“莫再牽絆記掛。也望姑娘說到做到。”說罷，看她轉身隨秦止戰身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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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身玄色衣衫負手在身後，領眾人出門相送。離得太遠的緣故，看不清楚眉目神色。明舒只是往那邊一笑，留個好念想作罷。方聽秦止戰細聲與她道，“殿下，請上馬車吧。”
那車夫將馬停在門前，看明舒過來，兀自翻身下馬，向明舒眼前送上小臂。動作熟稔，已是多年習慣。明舒看在眼裏，瞥一眼車夫鬥笠下的眸光，便是熟悉的一對劍眉星目。徐南珠也對上她的目光，嘴角一咧，“主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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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收到完顏慈的親筆書函，主上若擔憂，我取來給主上再看一眼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徐瑾辦的事情，曹二素來放心，“那便即刻備馬，帶暗影一千，去陰風谷與完顏慈交易。”
“是。主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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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一路穿過金山城的大街小巷。這座亂世中的小城，明舒尚未來得及熟悉，便又要遠走。深秋葉落，紅黃的樹葉落在街旁，鮮艷又有些淒涼。
她覺著自己應是將曹二放下了，至少全然的喜歡過對方，也沒什麽好要後悔的。安安靜靜坐在車裏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，孩童嬉戲，深深小巷裏男女婉轉流連。一幕幕，她試圖記住這座小城的樣子。她曾經，看過這裏夏日，又闖過一季秋天，不算美好，但一定難忘。
馬車正經過雨水巷，路口，正有個阿婆挑著豆腐花兒擔子出來叫賣。明舒忽的起了心念，喚了外頭徐南珠停車。
“主上？”徐南珠拉開車門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突然想吃那的豆腐花兒了，去買一碗來吧。”
徐南珠知她將別離了曹二，心情不爽，這處小巷又是曹二在金山城的落腳處，便知她是想要多流連片刻。他也不是絲毫不近人情的人，合上車門，翻身落了馬車，去買豆腐花兒來。
看徐南珠往那小攤去，明舒雙手搭上窗延往巷子裏望了望。那間小院，該就在不遠，曹二背著她走過一回，牽著她走過一回，來往人事，歷歷在目，一時分不清楚是現下還是記憶。徐嫂子或還在等著他們回去。如若沒有這些身份，她或許真的會和他在那間小院裏成親，生兒育女。與徐嫂子一樣，做飯洗衣，教兒郎讀書寫字。
可惜了，她不是什麽農家女兒；曹二也不是什麽北城樵夫。既然各懷心事，只好分道揚鑣。
卻看不遠處巷子口上起了爭亂。兩個少年扭打在一處，口中各自有詞。
“你個小賊，偷我墨塊兒！”
“我沒有，這是我阿爹買的。”
“呸，你阿爹的錢都是我小姨的。他哪裏來的錢給你買墨？”
“就是我阿爹買的！”小少年翻起一雙眼睛望向高個，手死死捏著那塊墨不肯放手，卻被那高個一腳踩在手背。
高個兒笑容得意，腳下下了狠勁兒，死死壓在少年手背摩擦兩下。“叫你狡辯，叫你偷東西。你個沒娘的賤玩意兒。怎麽，手疼嗎？你這雙手，很金貴啊？”
高個兒笑著蹲下身來，小少年手背負上更多的重量，疼得齜牙咧嘴，卻咬牙一聲都沒肯發出來。
“想用畫畫討好我小姨？我就看看你沒了手指頭，還怎麽畫畫。”那高個十五六歲模樣，竟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來。午時陽光正烈，匕首寒光在陽光下一閃。
“住手！”明舒一躍從車上下來，高聲喝止。那高個兒聽聞，回頭看了一眼，冷笑了聲，也不管明舒是誰，直將匕首朝小少年的手背插落下去。
明舒只怕來不及了，奮身去攔那把匕首，生生用手握住刀刃，鮮血流下，一股溫熱落在希兒面上，小少年忍著疼楚，不知哪裏來的力量，撐身起來，一股巨大的蠻勁兒將高個撞倒在地。“你別碰我姐姐。”
明舒匍倒在地，那刀刃頗利，竟已刻入三分血肉。
徐南水將從阿婆手中接過豆腐花，聽見動靜，往那邊瞧去，便看明舒摔在地上，手中鮮血四濺。手裏豆腐花頓時跌落，碎了一地，徐南珠三步並作兩步跑去將人扶起。秦止戰原已走去前頭歇息，此刻翻身下馬。喚兩個兵衛將那高個架了起來，走來厲聲對那高個兒道，“光天化日，竟用刀刃傷人。這金山城可還有王法沒有？”
“金山城只比誰人有錢。這金水巷子裏，我小姨最有錢，你們還不放了我，一會兒她要來尋我了。看你們欺負我，定要給我討公道。”
明舒被徐南珠扶坐起身，徐南珠正尋著碎布與她止血。明舒只見那高個，生得面相崎嶇，目光呆滯，該是個沒什麽心智的：“不必與他多說，將人帶走，讓他小姨與小姨夫來找我。”明舒說著，望望身旁也緊著她的小少年，“希兒，我也一並帶走。我倒要問問吳安與何三娘，待希兒是什麽打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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